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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刑具——《富贵梦》第 十六章

时间:2024-07-05     作者:周平【原创】

十六、特色刑具

 

 

两天后,工作组的同志全撤了,他们住过了的那间房外面挂上了新的招牌,上面写着:“周集镇王集乡派出所驻肖村社会治安联防站”

殷忠右正在指挥四个联防员布置房间,这时,郑德光来叫殷忠右去吃午饭,殷忠右应了一声就跟着去了。四个联防员在继续打扫卫生,归正桌椅。

联防员穿得是没有领章,帽徽的警服(军黄色的)袖章上写着“联防”二字,他们是派出所从其它村里招来的临时工。带队的叫黄世义,副手皮肤较黑,人们称他为“黑子”,还有两个成员,一个是邓村的叫邓小江,另一个是胡棚村的叫胡学习。

食堂饭厅里有两张方圆桌。方圆桌打开时上面至少可以摆放十六个大盘,折起四边是一个极好的牌桌,村干部酒醉饭饱后经常在这里打麻将。

桌上,火锅炉、杯筷、洒水均已摆好。吴仁义、邓小梅已入座,邓小梅略做媚态地问吴仁义:“我说的那事可以解决了吗?”

“可以,今晚……”吴仁义说着见郑德光和殷忠右走了进来便起身迎接:“殷主任,这边座”。

殷忠右便坐了上席,吴仁义、郑德光左右分别入座,邓小梅坐在下席。

很快,炊事员端来一锅土豆、香菇炖鸡块的火锅。接着端上了红烧鲤鱼和蒜苔炒腊肉,郑德光打开酒瓶盖,酌酒。

首先,吴仁义端起杯子说:“殷主任能够亲自蹲点本村,督导本村的工作,是我们的荣幸啊!来干了。”说完抽了底朝天。

殷忠右也不示弱一口干了后说:“殷某不才,殷某不才,承蒙同僚抬举,在邓书记面前夸大其词,才得以委任该职。”一面把杯子量给吴仁义看。

郑德光拿着酒瓶一边喝彩,一边给他们上酒,邓小梅也附和着。

满上后,郑德光举杯向殷忠右说:“殷主任远道而来,我代表肖村群众热烈欢迎,来,我和你干一杯。”

这时炊事员端来一盘辣子鳝鱼。

殷忠右爽快地端起酒杯干了,一面吃菜一面说:“听说肖村的刁民特多,是吗?”

“唉,不说还好过,一提就窝火,我们村里不但有几个尖脑壳,还有一些钉子户,真闹心。”郑德光迫不及待地诉苦说:“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吴仁义接过话茬说:“殷主任的工作方法和办案能力在王集乡谁人不知啊,没有一个不佩服的。来,吃这个。”吴仁义用筷子指着辣子鳝鱼。

“现在,谁服谁呀!服,也是口服心不服——不过,对付刁民,我们自有一套特色的办法。”殷忠右嚼着菜说。

“殷主任,来,我和你也干一个。”邓小梅端着红色小香槟向殷忠右举杯。

殷忠右歪着头说:“一口吞。”

“吞就吞。”邓小梅仰头喝了个精光。

这时,炊事员端来一盘爆炒腰花,说烧得不好,请乡领导不要见怪。

“好,好。比县宾馆的味道还好。”殷忠右刚夹了一块鳝鱼送到嘴里边嚼边说。

“现在,党中央要求我们过紧日子,给我们的标准就是四菜一汤,我们只好如实照办,你可不要怪我们小气啊!”郑德光喝了一口酒后说。

殷忠右漫不经心地接道:“只要盘里不光,就行。”

几个回合不到,白云边的瓶子已扔到了桌下,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又摆上了啤酒。

郑德光见殷忠右并没有辞杯之意,便提出划拳,以助酒兴,至到下午才散。

第二天一早,肖村广播室,郑德光在喊话:“请大家注意了,啊,通知:根据乡政府精神及村部的研究决定,凡是未交提留和拖欠村部和国家资金的农户,请在今天主动来村部交款。如有软拖硬抗者,乡派出所将采取强制措施。”

通知后不久,江有民、小李子及其它各组的村民陆陆续续去补交了所欠款项。

又过两天,郑德光拿着欠款者的名单,带黄世义等四个联防员,来到了一组。

第一家肖贵生家,这是村里最困难的一户。贵生七岁时他父亲在社会主义的建设时期修建水库被滑落的石块砸中头部身亡。他父亲死后不到一年,他母亲就改嫁了。他家堂屋是七十年代搞新农村建设生产队出资盖的,厨房还是在老台基上移来的茅草屋。

他奶奶此时坐在堂屋门口椅子上,身边放着一根棍子,因为失去了儿子伤心过度,哭瞎了眼睛。

“蔡大妈,贵生在家吗?”郑德光在问贵生的奶奶。

“哦,是村长啊,贵生赶集去了。”蔡大妈起身应道:“坐会吧?”

郑德光说明来意:“不坐了,您跟贵生说要他回来后去村部交提留,那我们走了。”

“好,慢走。”蔡大妈送了两步就站住了。

按照村委拟定的名单,下一户是肖德胜。肖德胜是超生“钉子户”,生了三胎要罚贰仟伍佰元整,交了一点点,剩下大部分至今未交。

郑德光看到肖德胜刚刚翻新的大瓦房更是气上加气。开口便问肖德胜的媳妇:“当家的呢?!”

“他出门做生意去了!”肖德胜的媳妇孙桂花牵着一岁多的小男孩在天井玩耍,知道来者不善,也没好声好气的回答。

“我们会也开过,理也讲过,你们家的罚款就是不交。这次乡里决定,不交钱就扒房、牵牛。”郑德光村长说着便向联防员们做了个暗示的动作。

四个联防员像经过训练的警犬,迅速找来木头、铁杆和铁锤,一起动手,把新房的门窗砸得东倒西歪了。

小孩吓得惊哭不止,孙桂花气得不知所措,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

砸完后,黄世义叫黑子牵走了她家的那头水牛。

郑村长的离开她家时摞下一句话:“两天内,叫你当家的去交罚款,否则,把牛牵到交易所处理掉。”

郑德光走到肖德兵的家门口跟黄仁义说:“这一户,是个重点户,要重点对付,走,我们进去。”

肖德兵家的黄狗听到动静开始向主人报警,肖德兵提着一个豆篓从堂屋出来。今天一大早他就和他的老婆钱莲花下地种豆去了,种了一半发现种子不够,他便回来取豆种,不巧碰上了。

郑村长开门见山地说:“德兵老弟,因为你的超生罚款未交齐,我们也跟着你倒霉,这次乡政府下了决心,免得……”

肖德兵早就听腻了这些话,不等村长说完就直接了当地回答:“没有。”

“我可是把好话说在了头里,别找亏吃啊!”郑德光警告肖德兵说。

“你们想怎样呢?!”

“还是硬抗,是啵?可以呀!但你要到村部当着乡领导的面把话说清楚。”郑德光话音刚落,三个联防员一涌而上,推的推,攘的攘,把肖德兵手里豆篓挤掉,里面豆子散满了天井。黄世义准备去抓肖德光的胳臂,不料踩到了豆子上,重重地摔了一跤,恼怒的表情像要吃人似的。

郑村长这时发话了:“还是让他自己走吧。”

“走,就走,谁怕谁呀!”肖德兵就这样被他们带到了村部。

肖德兵看到醒目的联防站招牌后,很快联想到电影《烈火中永生》里的中美合作所。

殷忠右在里面和先回来的黑子玩着扑克,黄仁义先进门报告:“抓来一个,请殷主任指示。”

殷忠右把扑克推给黑子后,不慌不忙地说:“带进来。”

邓小江和胡学习推着肖德兵说:“进去!”、“进去!”

殷忠右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询问笔录材料纸和笔开始审问:“你叫什么名字?”

“肖德兵”

“多大年纪?”

“三十一岁”

“家庭住址?”

“肖村一组。”

“为什么把你抓来?”

“没有交清超生罚款。”

“为什么不交清。”

“肖恩身为村干部又是党员,超生二胎不但不罚款,连独生子女奖金都不退,凭什么罚我这么多?!”

“看来你的嘴还硬啦!”

“这不是嘴硬是讲理。”

“啊?!跟我讲理,那我的话就没有理。跟我给他上探亲课。”

“探亲课”是联防办公室发明的一种特色的新刑,就是把抓来的人(他们称之为嫌疑犯)头部蒙上后,塞进窗齿之间,把事先准备好的滑杆下滑到适当的位置。人的头部伸在外面,如同探望亲人拿钱来救他。所以他们把这种行刑方法定名为“探亲课。”

黄世义从墙上摘下一顶“狗钻洞”的乌纱帽,邓小江、胡学习一左一右拧着肖德兵的胳臂,黄世义快速地把帽子罩到了肖德兵的头上,并强行塞进了窗齿,黑子移动窗齿上的滑杆。

接下来便是联防员操练拳脚的时候了,拳脚练毕后练棍棒。黄世义和黑子的手脚最重,每当他出招的时候,肖德兵疼得屁股一翘,身体自然前冲,几乎要把整个窗户震掉。肖德兵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骂道:“狗日的王八蛋们,捅你们的祖宗八辈……”由于脖了勒在窗户底边,口又被帽子捂着,发出的声音并不高,也不清晰。

一阵操练后,殷忠右作了个停顿的手势,问“肖德兵,老实不?”

肖德兵喘着粗气,哪有力气回答呢。

“继续上课让他深入学习特色的理论。” 殷忠右下令道。

这次联防员练的是腾空飞脚,目标是臀部结果胡学习的脚没有飞起,一脚踹到肖德兵的后腿弯,肖德兵突然身子一缩,下颔挂到了窗底边,“哇——!”的一声惨叫。

肖德兵的老婆钱莲花听说他被联防的带走后,就急忙找邻家借了几百元钱赶来。当她看到此情此景差点昏倒,便踢门叫喊:“你们这些刽子手!土匪!开门!”

殷忠右使眼示给黄世义,叫黄世义把肖德兵弄下来后再开门。

钱莲花一见迟钝摇晃的丈夫,抱头失声大哭。

“这里又没有死人,你嚎哭个啥呀?咹!”殷忠右站起拍桌子吼道。

“哭你们这些狗官吏不得好死,哭你们这些刽子手出门遭车撞,哭你们这些恶魔在家被雷劈。”钱莲花一手扶着丈夫,一手指着殷忠右骂。

这时,郑德光从会计室过来说:“别人听到通知后就自觉地来交了。你们也是的,交了不就没这事了吗?”

“交!交给你们。”钱莲花从腰包里掏出一包钱仍到了地上,就扶着肖德兵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这两天联防站又用同样的方法,收到了不少欠款。

大鱼捉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抓小虾。

六月三日,吴仁义带联防员又把仁贵等几个经常偷鸡摸狗的青年抓来了,经过审讯、“上课”、“学习”后,每人罚了壹佰元的款就放了。

至此,肖村已收回了百分之八十的所欠款项。吴仁义、郑德光决定今晚在食堂请殷忠右喝庆功酒。

席上,吴仁义首先举杯说:“来,来,我首先感谢殷主任解决了我们肖村的大难题,所欠村部款项已基本收回,这离不开你们联防站……”吴仁义说到这里忘词了突然问郑德光“那个什么而不舍,就是穷追猛打的意思。”

“那是锲而不舍。”郑德光急忙递词。

“对,对,就是你们锲而不舍的工作和特色的办案方法。”吴仁义继续邀殷忠右喝酒。

“吴主任一心为公忙工作,不拘小节,真是提笔忘字,端杯忘词啊!”殷忠右举杯相迎。

“唉!年纪大了嘛!”吴仁义含着一口菜说。

“那吴主任今年高寿啊?”殷忠右和他们早有往来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酒朋牌友。

“高寿还不到,今年四十,你呢?”吴仁义说。

“你是兄,你是兄,我今年三十八,来敬兄长一杯。”殷忠右端起酒杯向吴仁义敬酒。

“国家皇粮就是养人啊!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像年轻小伙子。羡慕呀!”吴仁义干了后说。

“是殷主任保养的好。”郑德光说。

“是保健的好吧?!”吴仁义说。

“还保健做的好哦?!”殷主任有点情绪了。

吴仁义见殷忠右已有几分酒意忙说:“好了,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现在谈谈该如何收拾王富贵、王强、孙吉祥这几个尖脑壳。”

郑德光说:“王富贵自从去年被派出所抓去不但没有整软活,反而把他的反骨整硬了,群众现在对他也另眼相待了,再说也拿不出他的新把柄。孙吉祥这个老家伙很难对付明整是行不通的。王强这个人以前盗过集体的树,曾经抓来过,他狡辩说集体的东西有他一份,村里的多数人都到河边砍过就没罚他的款,这次能不能跟他补课呢?!”

吴仁义突然心里一亮,说:“说起偷盗,我这里就有一个整他的理由,听我儿子江海说,上月供销社仓库里两瓶进口农药被盗的那天,王强去仓库领过化肥,那两瓶价值不菲的进口农药,会不会是他顺手牵羊偷走了呢?”

殷忠右夹来一筷子菜送到口里,一面嚼一面说:“管他妈的,叫吴江海写封举报信拿来,看他这次再怎么狡辩。”

“对,就这样干,一定要杀杀他们的锐气。”吴仁义喜出望外地举起杯子说:“来,干!”

酒醉饭饱后,吴仁义叫来炊事员,一桌四人再码那座倒了又修,修了又倒的“长城”。

这时正是农村一年之内最忙的时候,收割麦子,插秧种豆都赶在这几天。

王强早上起床,扯掉了挂在墙上六月三日的一页扯历,今天应该是公元一九九O年六月四日。去厨房打水洗脸刷牙时,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便跟正在做早点的刘淑珍说:“我这是不是老毛病患了,还是这几天累了的,浑身无力?”

刘淑珍看了看王强说:“脸色不好,那你赶紧吃点早饭去看医生,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看医生最好是空腹,那我看了回来再吃。”王强洗漱完了后,推出自行车,准备去村部看医生。刚出门就碰上黄世义带着黑子,邓小江,胡学习迎面而来。

“王强,我们的头儿请你去一趟联防站”,黄世义耀武扬威地说。

“我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王强回道。

“咦!你不给我们的面子,是啵?”黄世义不知自己姓啥名谁了。

王强知道他们这伙人不是好惹的,又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谁怕谁呀?反正我还是要去医务室的,便说“去就去,走。”

王强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四个联防员紧跟其后,黄世义手里拿着大沿帽在摇风,黑子歪戴着帽子手里拿着电棍,邓小江手里拿着一把绳子,胡学习歪着脑袋拖着一根木棍,走在最后。他们都敞着上衣,因为今天特别闷热,而且热的有点异常。

王强走过了村部大院门口继续向前走着。黄世义上前喝道:“王强,你往哪里走?!”

“往医务室走。”

“啊?我们请你来是上医务室的?心里没有数?!”黄世义说着上前拦住王强的去路。

黑子,邓小江、胡学习便一涌而上强行把王强带到了联防室。

殷忠右开始审问:

“我们为什么把你请来,知道啵?”

“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健忘症呐?”

“没有。”

“王强,我再跟你说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我们来替你说这里的规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强不耐烦的回答。

“好,听不懂,我跟你提示一下,四月二十六日那天,你在供销社买化肥到库房领货后,还干了什么?”

“那天,我买完化肥后就回家干活去了。”

“你还跟我装,是吧?跟你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觉得你们的提问很可笑。”王强不在乎的回答。

“好,我这就告诉你一个不再笑的问题,有人举报你四月二十六日那天盗窃了供销社的两瓶进口农药,你招,还是不招?”

“这个问题更可笑。”王强毫无畏惧的回答。

“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来,开始跟他上课,教他懂事点。”

殷忠右话音刚落,黄世义便把墙角的那截方木拿过来摆到了王强的面前说:“跪下。”

王强用鄙视的目光看了黄世义一眼,没有理他。

黄世义使了个眼示,邓小江和胡学习便一左一右扭住王强的胳膊,黑子在后面用脚踹王强的后腿弯,哼的一声,王强的双膝跪到了方木上,经过一番折腾,王强开始大汗淋漓了。

殷忠右继续审问:“招不招?”

王强的身体实在坚持不住了,难受的表情布满脸夹,但他还是慢慢地回答:“没有的事,我招什么呀!”

“还不老实。”殷忠右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捆起来,让他上探亲课。”

四个联防员七手八脚地把王强的双手背起反捆之后塞进了特色的刑具(窗齿缝里)上,又把那个横杆滑了下来。

这时,炊事员来到门口叫:“殷主任,吃午饭了。”

“好,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到。”殷忠右回应炊事员后又跟黄世义说:“把门锁上,让他自习。”

安排完毕后,殷忠右便带着四个罗喽吃饭去了。

这天阿富一大早就下地了,到了田头,眺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良田,突然想起了老孙头家里的一副对联:毛伟人领导人民开新地,邓小平带着官员走老路。原来他听父辈们说解放前这里是一片浅湖,杂草丛生,芦苇旺盛,所以叫苇湖。在社会主义的建设时期,人民公社领导率领这里的人民群众在这里挖沟开渠,以大队为单位每队一个档面,每个档面上一面自己村的红旗,热火朝天的场面好像就在眼前。

寒冬腊月,有个群众光着脚丫干得开开心心,领导看见了问:冷不?光脚群众乐呵呵地回答:不冷。领导说:如果一个人的心窝里暖活,身体就不觉得冷。

阿富想着想着突然说出了:“我真不明白那个时代的人民为什么有那么一种革命热情,那么一种拼命精神。”

这块地的田头有一条路,路边有几棵小树,和一条水沟,阿富把化肥种子和饭盒就放在树荫下后,熟练地把牛套到犁上,开始“去,打”的翻耕起来。

水牛是最怕热的,几个来回,便粗气连连,几次到了田头就想往水沟里冲。

阿富拉着牛鼻绳连叫:“过来,过来,耕完再去。”水牛就会老实地调头过来继续耕作。耕到最后一犁的时候,水牛“奋不顾身”的向沟里冲去。挂翻了饭盒,只见盒饭分离,连饭带菜洒了一地。

阿富在后面追着叫着:“哇,哇,站住!”但是,失控的牛是不会听命令的,牛跑到沟里迫不及待困到水里了。

阿富解开牛绳后,到附近的一个宴塘边蹲下洗手。洗完手,又挪了个地方,用手拔开水上的浮物后,捧起水来就往口里送。这可是名副基实的自然水,有股淡淡的清香。

阿富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一股电磁波闪过。原来一只乌鸦从上方掠过,飞到了他田头的那棵树顶上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地上的米饭,见阿富向这边走来,便尖叫一声后向肖村的那个方向飞走了。

阿富此时被一种莫明的不详之兆笼罩着,他来到树下打开一个编织袋坐下,一会儿就眯眯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王强来跟他说:“兄弟,我今天要走了。”

阿富急忙问:“要去哪里?”

王强说:“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了。”

阿富急得直哭:“强哥,你不能走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兄弟,你如果还有问题要问,如果还想见我的话,就不要忘记今天……”王强还没有说完就漂然而去。

“富贵,富贵”这时钱生骑着自行车来说:“你强哥在‘中美合作所’里被他们打死了。”

联防站在肖村挂牌后,村里的人都说这就是电影里的中美合作所。

“什么?!”阿富好像还在梦中,有点恼火的说:“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是勒死的”。钱生认真的说。

“强哥,你不要走啊!你回来呀!”阿富这才失声痛哭。

“在这里哭什么,快骑车回去吧,这里我来帮你收拾。”钱生一面劝说,一面把自行车让给阿富。

事实是这样的:联防员给王强上探亲课的时候,王强试图把头从钢筋缝里挣扎出来,但没有成功,反而消耗了不少体力,渐渐地就支撑不住了,随后就两腿瘫软,身子下滑成半脆状,脖子挂到了窗边。他想喊:“救命”,但怎么也喊不出声。

殷忠右及联防员酒醉饭饱后回到联防站发现情况不妙,急忙把王强的身体从窗上放下来解开绳子,做人工呼吸,但为时已晚,因为王强没有瞑目的眼里瞳孔已散。

殷忠右交待四个联防员说:“我们现在一定要统一口径:就说王强是畏罪自杀的。怎么自杀的呢?就说我们吃饭去了,他在窗上上吊了。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因为他承认了盗窃了农药,还投过毒的犯罪事实。我们说吃完饭后要将他送到县公安局,他可能害怕了。都听清楚了吗?”

黄世义,黑子,邓小江,胡学习齐声说:“听清楚了。”

殷忠右重新整理了询问笔录后才安排黄世义去叫医生。

医生来了一见就说:“人都发泡了,赶快报警,请法医来做鉴定吧。”

阿富来到村部的时候,院口有个警察和两个民兵把守着大门,非死者家属和亲人不得入内,理由是保护现场,让法医鉴定。院内停放着一辆警车和一辆吉普车。

阿富进院后,径直地向联防室走去,门口的警察说正在鉴定不能进去。阿富便转向隔壁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乡村干部和死者的家属在等待法医的鉴定结果。

孙吉祥愤恨地说:“王强的死就是你们打击报复的有力证据。”

“老孙头,你不要血口喷人啦!”吴仁义说。

阿富云里雾里地走进了办公室接着说:“只怪递刀的,不怪杀人的。”

这时,法医从联防室过来汇报结果:“初步断定,王强同志是窒息而亡,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待进一步分析、研究和破案才能断定。”

一会儿,一个警官过来说:“经过现场堪察,断定为意外死亡。”

乡书记开始讲话了:“法官已经鉴定完毕,王强同志属意外死亡。当然这个意外,联防站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法律会作出公正的判决的。请家属把王强同志的尸体拉回去,及时下葬,入土为安。”

“拉回去?!没有这么便宜,你们把他弄来的时候好好的,拉回去,可以呀!你们得把他弄活。”刘淑珍说完就去联防室了。

“什么意外死亡啊,大前天他们就差点把肖德兵打过去,这完全是他们意内的报复。”孙吉祥说。

“这分明就是他们蓄谋已久的阴谋。”阿富说。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有恃无恐地抓人、整人,请问书记同志他们为什么如此大胆啊?”李清问。

这时,外面的村民涌了进来,开始起哄……

乡书记站起来说:“乡亲们,请安静。对于王强同志的死,我和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非常同情非常悲愤,我们将对责任人严惩不怠。县公安局已经决定将几个嫌疑犯带走,进一步审讯,请大家放心!”

院内,几名警察“押”着殷忠右,黄世义,黑子,邓小江,胡学习上了警车。

联防室内,王强的尸体摊在一块铺板上,左边刘淑珍哭声不断:“我的话你就是不听,叫你少管闲事,少惹他们,他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恶魔,你不信啊——,他们带走你的时候连口米茶都没喝呀——,没想到你这一走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叫我们怎么办啦?苍天啊——!苍天,你若有眼你就降雪,为他洗冤。”

王强的母亲在右边哭得死去活来:“强儿啊!你要走也要让我先走以后你再走啊!你这个不知孝道的东西。是不是你爹把你拉过去的,你爹的三年还没烧,你就走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哭着哭着就用头直撞身边的墙。赵婶不停地抹着泪,在她身旁劝着:“娘只能养儿的身子,不能生他的命运。子女走在父母前头的多得很。还是节哀顺便吧,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阿富进来见了此情此景,不由的跪下嚎哭起来。

不一会儿,唐金生来跟他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孙伯叫你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丧事。他们在西边的柴房里。”

他们从室内出来乌云已经遮着了太阳,并且感到了一股寒气,很快狂风大作,黑云压城,在村部院内旋风连连,把地上的垃圾卷上了天空。

孙吉祥、李清坐在柴堆上谈论着,他们在会议室里就相互认识了。阿富来到柴房挨着老孙头坐下了。

李清继续说:“这事应该当着恶性刑事案件带民事赔偿来申诉。”

“这个当然需要,但这里不光是刑事带民事的问题,还带有政治问题,官压民的问题。”孙吉祥说。

“他们完全是打着严打的幌子,打压那些爱提意见的群众,搞秋后算帐。”唐金生说

“强哥说过,不打死老虎,就会被老虎咬死。他死的悲惨,也死的壮烈。就在这一小时前他还托梦给我。”阿富说着把中午的梦境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又说:“他要我一定要记住今天。今天是六月四日,他死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他死在联防站里特色的刑具上,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刑具的设计者。”阿富欲哭无泪。

正说着,一股极强的冷空气袭向肖村,并且下起冰雹,会议室后面的一颗白杨树被飓风齐腰折断。

孙吉祥指着外面说:“你们看,这就是天怒人怨啊!他们终究会遭到天谴的。”

 “说起六·四,我家就有一本专门纪念《六·四》的文集,属内部资料,我打算从中摘录一、二首诗歌在明天王强的追悼会上朗读,你们说可以吗?”李清说。

孙吉祥说:“可以呀,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提出一套治丧方案,与他们讲条件。我琢磨了一下,提出以下五个建议:第一,在村部设灵堂通知村民在村部为王强开追悼会;第二,请乐队;第三,村干部陪跪;第四,责任人承担期间的一切费用;第五,刑事诉讼和民事赔偿的官司另打。你们看可以啵?”

“可以”,“可以”阿富、李清都说可以。

商议完毕后,他们分别代表死者的家属,亲朋和群众代表与乡书记和村干部吴仁义、郑德光进行谈判,经过一个多小时争辩,他们终于答应了。

乡书记派人通知殡仪馆送来冰棺,安排村民搭设灵堂,各行其事。

第二天,院内摆放了不少花圈,花圈上都有挽联,有一个花圈很大,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的挽联是:“‘刁民’一去全村悲,‘官倒’不倒万民愁,落款是:肖村群众代表。”其次是李清送来的,上面写着:“王强英年早逝,忠右不得好死。”孙吉祥送来的上面写着:好人含冤下九泉,恶霸逍遥在九州。”

李清从《文集》上摘了一首新诗《六月的寒潮》用几张大白纸抄写了下来。贴到灵堂外面,供群众阅读。其内容是:

六月正是阳光最旺的时候,六月正是万类争光的时候,六月正是万物茁壮生长的时候,六月正是人们充满活力的时候。六月不是寒潮降临的季节!

可是,今年不同——,六月的一天气象台发出了紧急预报:本地有寒潮袭击。

于是,震惊了正在劳动的人群,因为他们没有带防护的东西,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六月竟会降临寒潮——,因为他们不相信天会反常。更何况现在是蓝天!

然而,天的变化是不由人的。突然,乌云滚滚扑炎日,狂风萧萧袭闹市 。

顿时,空气萎缩了,呼吸伧促了 。 接着,狂风发作了,乌云爆炸了。

发作的狂风串进街巷,吹倒了屋脊上的小草,折断了引路的松树与白杨,吓跑了巢内的小鸟。

炸碎了乌云击向人间,赶走了人间的蓬勃生机,击伤了惊慌的人群,浸凉了人们热乎乎的身体。

狂风:你居高临下的威力,把美丽的花朵打进了坑,使他染上了一身污泥;你肆意无阻地横势,把这里的花朵驱到异乡,使他失妈而泣叹忧伤。

碎云:你是一个合格的使者,扑灭了地上的烈火,完成了上天交给你的任务。你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者,做出了人类没有料到的奇事,创造了振憾人间的伟绩!

寒潮:你来在人们脱下冬装的时候,你来在人们正在劳动的时候,因为这时人们防不胜防,能显露出你的厉害和威风。可见你的决策是何等地英明果断呵!

寒潮:就算你称上了伟大和英明,但还是不如太阳。太阳能脱下老翁的衣裳,你呢?

狂风:你用蛮力来脱老翁的衣裳,就是把他吹倒或冻伤,你也脱不掉他的衣裳!相反他会把衣服裹得更紧,更紧!

同时,录音机里播放着李清朗读的《六月的寒潮》这首诗。

李清把昨夜的一篇新作《严打颂》也用大白纸写了出来,贴到了那里。全文如下:

报纸喧哗,电台嘶喊,雷声虽然很大,一滴雨点却没下。举报中心遍地加,全靠它来掩真假。

村民一知即抓,贪官初时害怕,以为真是要“严打”。先莫夸,看果吧:打得官吏更狡猾,打得民众成哑巴。

村民们一面看着,一面议论着……

葬礼开始,亲朋好友都要来叩头,只要有客人叩头,吴仁义和郑德光便一左一右的陪叩。吴仁义叩头的时候眼睛总是在窥视周围的群众,看谁在看他的笑话,以便日后有的放矢的搞秋后算帐。郑德光却想到:“我堂堂一村之长进城的时候都是小姐陪我,我们叫她三陪小姐。今天我这么一陪,群众会不会叫我郑一陪呢?”想到这里不寒而栗,非常后怕。

丧事办理完毕后,刘淑珍带着两岁的儿子及孙吉祥写的状纸到乡政府找乡书记告状,乡书记说:“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没有通知你,你就不要往这里跑。”

“你们还说的稀奇呢?你们一辈子不通知,我一辈子就不能找你们啦!”刘淑珍恼了。

“刘淑珍同志,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怕你白跑,还带着孩子,不容易。不过我们会尽快处理的,请放心。”乡书记急忙解释说。

一个月后,刘淑珍又去乡政府,乡书记说:殷忠右玩忽职守被开除党籍,工作籍,判了有期徒刑一年。乡政府决定赔偿你家孩子的抚养费肆仟叁佰壹拾元人民币,你现在就可以到财管所去领取。

刘淑珍已无话可说了,骑车去了,此案就此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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